【没有然后系列】整理《万历起居注》中万历和他张先生的狗粮部分（万历元年-二年）
（脑内产出万字同人文）
又名小宅（zha）男病娇黑化史or渣男养成记。正文繁体注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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萬曆元年
二月
○（三日甲申）是日，大學士張居正等奏事文華殿，上曰：“昨日日經筵講《大學》的講官差了一字，朕欲面正之，恐懼惭。”居正對曰：“講官密邇天威，小有差錯，伏望聖慈包容。”又奏：“人有罪過，若出於無心之失，雖大亦可寬容。若出於有心犯法，雖小亦不宜姑息。前日皇上講《舜典》‘宥過無大，刑故無小’，正此意也。”上曰：“然。”
三月
○四日甲申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輔臣張居正進講《帝鑒圖説》漢文帝勞軍細柳事。既反覆開説，因奏曰：“古人説：天下雖安，忘戰必危。如今天下承平日久，武備廢弛，將官受制於文吏，不啻奴隸。夫平日既不能養其鋒鋭之氣，臨敵何以責其有折衝之勇？自今望皇上留意武備。將官忠勇可用者，須稍假權柄，使之得以展布，庶幾臨敵號令嚴整，士卒用命。今士大夫有識者皆曰：我祖宗用刀尖上挣來的天下，今日被筆尖兒上壞了。且文武並用，乃長久之術。俗語説：文官把筆安天下，武將提戈定太平。”上曰：“然。”因嗟嘆者久之。退謂左右曰：“適張先生説‘文官把筆安天下，武將提戈定太平’，二句何意？”左右不能對。上曰：“先生之意，蓋謂爲治當固用文，也要用武。”左右因頌上之聖明，且曰：“張先生也是文官，他却不護短，欲爲朝廷保護武將，修整武備。真可謂公忠報國者矣。”上又嘆賞者久之。
四月
○十日己未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是時，輔臣張居正有子殤，上知之。講畢，面諭之曰：“聞先生子故煩惱。先生宜以國事爲重，勿得過於傷懷。”居正叩頭對曰：“臣舐犢私情，仰蒙聖恩垂念，不勝感激。臣受皇上重託，豈敢復顧其私？但聖恩高厚，難於報答耳。”又叩頭謝。
五月
○十五日甲午，大學士張居正恭進宣宗章皇帝御書詩歌册軸，上嘉悦，命賜元輔銀五十兩、綵段四表裏，次輔三十兩、四表裏。……調陽復疏言：“……仰惟皇上留情翰墨，每舉筆作字，天機活潑，如有神授。臣居正嘗私與臣議，謂皇上宸翰墨，他日當與宣祖齊稱，遂購求册軸以進。……”上曰：“卿雖未購，忠念與元輔同，宜共承勿辭。”
六月
○十六日甲子，大學士張居正以恭建樓堂尊藏宸翰，奏請欽定額名。上曰：“覽卿奏，具見忠敬。樓名與做‘捧日’，堂名‘純忠’。工部制扁差官懸安。朕知卿素秉廉節，特賜御前銀千兩，少給工費。卿宜承命勿辭。”是日，上特降手敕諭元輔居正：“朕以卿純忠爲社稷，有捧日之功，故以爲堂樓名。卿其欽承之。故諭。”仍賜御筆大字二幅，一曰“社稷之臣”，一曰“股肱之佐”，對句一聯，曰：“志秉純忠，正氣垂之百世；功昭捧日，休光播於萬年”。於是居正表謝，言：“臣初以尊藏宸翰，乞賜額名，以祟聖澤，伏蒙皇上欽定，又特降手敕，諭臣以命名之義，仍賜銀以给工費，遣中使送至臣私第。臣不勝榮幸，不勝悚惕。伏以璇題昭揭，既沾制墨之新，寶槖焕頒，復荷賜金之渥，光騰里第，榮動朝紳。竊念臣猥以謭材，濫居首輔。龍飛虎變，幸逢千載之期；鳳翥鸞回，屢拜十行之札。願惟蓬蓽，懼藏謨訓以非宜；爰就枌榆，待建樓堂而祗奉。及是經營之始，僭求牓額之懸。何意聖明即垂矜允？謂臣躬扶景運，頻殫捧日之勤；察臣志抱樸愚，知慕純忠之節，紆神畫肇錫嘉名。瓊翰輝煌，倬彼雲章之麗；玉音諄復，蔚焉衮字之褒。猶曲軫乎小廉，乃特頒乎大賫。廉金千鎰，出内庭麟褭之奇；廣厦萬間，遂寒士帡幪之願。昔馬周之遇唐主，但仍給宅之恩；若方平之在宋朝，僅賜文儒之字。如臣所際，振古未聞。伏遇我皇上，英資天縱，睿學日新，焕乎堯文，闢乾坤經緯之秘；康哉舜績，追明良喜起之風。遂令一介之末縱，獲玷九重之庥命。羨增輪奂，江山藉以光華；綵溢圖書，珠璧森其布列。臣敢不式嚴琰寫，瞻天奉咫尺之威，載謹家藏，奕世作仍雲之寶？尚當覿名思義，純心奉公，就日雲霄，勉罄丹忱於葵藿；輸忠社稷，矢堅素履於水淵。臣無任踴躍仰戴之至。”上曰：“卿勳德並茂，朕親撰堂樓額名以賜，用示褒嘉，未足以盡酬眷之意。覽卿奏謝，知已。”
九月
○十四日辛卯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先是，吏部尚書缺，有旨推公正者二三人。銓曹以都察院掌院都御史葛守禮、工部尚書朱衡、南京工部尚書張瀚名上。是日，輔臣張居正等侍上於文華殿，奏事。上以部疏示之，曰：“此三人孰可？”居正因歷言三人官履之詳。上曰：“葛固端人，但年近衰。”於朱則有貶詞。又問：“用瀚何如？”居正頓首曰：“上得之矣。瀚品格甚高，文學、政事兼長，實堪此任。且出其不意，拔之於疎遠之中，彼之圖報，必當萬倍於恒情矣。”上曰：“然。”遂點用瀚。
十月
○八日乙卯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是日，輔臣居正進講《帝鑑圖》宋仁宗不喜珠飾事。上曰：“國之所寶，在於賢臣。珠玉之類，饑不可食，寶之何用？”居正因反覆言：“古者明君貴五穀而賤金玉。蓋以五穀養人，故聖王貴之。金玉雖貴，饑不可食，寒不可衣，而銖兩之間爲價不貲，徒費民財，不適於用。故書言：‘不作無益害有益，不貴異物賤用物。’良以此耳。”上曰：“然。彼宫中婦女衹好妝飾。朕於歲時賞賜，每每節省，宫人皆言：‘用得爺爺多少？’朕云：‘今庫中所積幾何？’”居正因頓首曰：“皇上之言及此，社稷生靈之福也。”是日，左右中官言：“上在宫中，唯以看書寫字為事，更無他慕。每見史書上王莽及吕太后、武則天、蕭太后，即以手指而駡之。”上因語及講官所講秦始皇銷兵事，言：“始皇甚愚。木棍豈不能傷人乎？何以銷兵爲也？”居正因言：“爲治之道，唯在布德修政，以固結民心，乃安寧長久之道。不在事事防範。且天下之患，每有出於所防之外者。秦後來只因幾個戍卒倡亂，斬木爲兵，揭竿爲旗，於是豪傑併起，遂以亡秦。所以説天時不如地利，地利不如人和。唯聖明留意。”上曰：“然。”左右之人因言：“天下安寧，年歲豐稔，邊患寧息。外面做官的，都知清廉愛民，固本牢固。皆先生輔佐之功。”居正曰：“此祖宗德澤，朝廷洪福，臣有功之有焉？”然以木棍亦能傷人，銷兵之爲無益，則其識見過於始皇逮矣，信所謂生知之聖也。
十一月
○五日辛已，是日，輔臣居正侍上於文華殿，從容語及昨夜宫人名張秋菊者，逸火延燒，慈寧宫後一所盡毁，幾及正宫，以救獲免。因言：“此人係先帝潛邸舊人，素放肆。昨聖母止欲笞之五下，朕曰此人罪大，不可宥。杖之三十，發安樂堂煎藥矣。”居正對曰：“聖母仁慈，不忍傷物。皇上君主天下，若舍有罪而不懲，何以統馭萬民？”上曰：“然。法固有可寬者，亦有不當寬者。”臣對曰：“誠如聖諭。昔諸葛亮言：‘宫中府中，俱爲一體，陟罰臧否，不宜異同。’正此之謂。”
萬曆二年
三月
○二十五日庚子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初，上於幾務之暇，遊心翰墨，常親書“學二帝三王治天下大經大法”十二字，懸之文華殿中。又面諭輔臣張居正曰：“朕欲賜先生等及九卿掌印並日講官各大書一幅，以寓期勉之意。先生可於二十五日來看朕寫。”是日講讀畢，居正等詣文華殿後，見諸内臣捧泥金綵箋數十幅。上縱筆如飛，大書“宅揆保衡”、“同心夾輔”各一幅，“正己率屬”九幅，“责難陳善”五幅，“敬畏”二幅。字皆踰尺，頃刻畢就。
○二十六日辛丑，上視朝。命司禮監太監曹憲，頒給御書於會極門。以“宅揆保衡”賜輔臣張居正，“同心夾輔”賜輔臣吕調陽，“正己率屬”九幅賜六部、都察院、通政司、大理寺堂上掌印官王崇古等九員，“責難陳善”五幅賜日講官丁士美等五員，“敬畏”二幅賜正字官徐繼申等二員。居正、調陽疏謝曰：“仰惟皇上睿哲天成，英明神授。不惟聖修之學，已造於精深，雖於翰墨之微，亦臻夫佳妙。筆意飛動，若驚矯鳳之翩翻；體格莊嚴，儼周鼎商彜之陳列。且二十餘紙，八十餘字，咄嗟之間，摇筆立就，初若不經意，而鋒穎所落，奇秀天成。臣等恭侍仰觀，心悚神駭，袛深欽忭，莫罄揄揚。今日頒給九卿諸臣，亦莫不相顧驚嘆，歡呼頌仰，誡曠世之奇逢，間代之鴻寶也。謹當與諸臣慶戴殊恩，對揚休命，共竭駑鈍，仰佐熙明。”上報聞。
四月
○九日癸丑，上始習屬對，命輔臣日擬對句以進，上對畢即以示輔臣，其有未安者，悉許更定，自是率爲常。是日輔臣擬對云：“天地泰。”上立對之云：“日月明。”輔臣居正等因言：“宣宗章皇帝嘗侍成祖文皇帝巡幸北京，以端午節射柳御苑，宣宗皇帝連發三矢皆中，成祖大喜。騎射罷，又出對云：‘萬方玉帛風雲會。’宣宗應聲對云：“一統山河日月明。”成祖又大喜，賜名馬一匹及紵絲、紗布，命儒臣賦詩以紀其事。是時宣宗皇帝年甫十五歲，而聖資穎異如此，真所謂天縱聰明，首出庶物者矣。昨者恭睹皇上初作對聯，適與宣宗皇帝所對相爲符合，殆我宣宗皇帝聖靈再降凡世，挺生皇上，以昌我國家熙明之祚也。臣等不勝慶忭，謹録其事上呈御覽。伏望皇上益懋聖功，勤揚祖烈，以慰我列聖在天之靈。臣等無任欣戴仰望之至。”上欣納焉。
五月
○八日辛巳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時輔臣張居正偶患腹痛上知之，手調辣麵一器以賜，並輔臣吕調陽各賜金箱牙筯一雙，同食。
○十九日壬辰，以祭告太廟徹回脯醢果酒三卓，賜輔臣張居正等。先是，上在宫中傳聖母意，問近待曰：“元輔張先生父母存乎？”左右對曰：“先生父母俱存，年俱七十，甚康健。”聖母聞之甚喜。是日，上手論居正曰：“聞先生父母俱存，年各古稀，康健榮享，朕心嘉悦。特賜大紅蟒衣一襲、銀錢二十兩，又玉花墜七件、綵衣紗六疋，乃奉聖母恩賜，咸欽承，着家僮往齎之。外銀錢二十兩，是先生的。”於是居正疏謝曰：“伏以綸綍疏榮，叠荷尚方之特賜，庭闈錫類，載分長樂之餘歡，恩出非常，感同罔極。竊念臣猥從寒薄，躐致台司，自惟一介之侗愚，寔本二親之訓育，晨昏久曠，寧忘不寐之懷？雲日長贍，適獲俱存之幸，稀龄並届，封誥重膺，謂己藉君父之厚榮，足以慰人子之至顯，豈意宸衷之軫念，載承聖母之推恩？敷天語以丁寧，睹奎章而燦爛，金錢错落，重頒百鎰之珍，綺觳方空，兼儔六珈之飾，忽從天上，遥落人間，慈光借賁於桑榆，湛露下沾於草莽。考之前史，惟唐元振、宋王溥登輔相在雙親偕老之年；稽諸本朝，惟原吉母、李賢父蒙存問於二子得君之日。然未有寵榮烜赫，賚予駢蕃，如臣遭際之極盛至隆者也。此蓋伏遇皇上神聖宅中，寬仁逮下，斂九五康寧之福，錫厥庶民；推兩宮尊養之心，刑於四海，遂令微陋薦被恩施，以及怙恃之私，並沐生成之造。士而知己，許身尚不爲難；臣之受恩，捐軀豈足云報？謹當欽承聖貺，戒僮僕以星馳，歸奉親歡，傳子孫爲世寶，仰天顔之咫尺，守庭訓以周旋，身體髮膚苟利國家而何惜？股肱元首庶希喜起以交孚。”疏入，上報聞。
九月
○（十日辛巳）是歲，刑部请决囚，慈聖太后以上冲年，宜省刑教，仍欲停刑。上以問輔臣張居正。對曰：“此聖母好生之心，敢不將順？但上即位以來，停刑者再矣。天道有春生，而無秋殺，何以成歲功？君道有德惠，而無刑威，何以成治理？且稂莠不除，反害嘉榖，兇惡不去，反累良民。”上曰：“然。朕當徐爲聖母言之。”上入奏太后，太后曰：“吾聞語云：‘半由天子，半由臣。’張先生言是，第從之耳。”乃照例行刑。
十月
○（十二日癸丑）法司奏審録罪囚，請旨處決。上面諭輔臣：“聖母不忍行刑，今歲暫宜停止。”輔臣張居正奏：“皇上奉若天道，統治萬民。今天之德雖曰好生，然春夏與秋冬並運，而後能成嵗功，雨露與霜雪互施，而後能行化育。故人君法天，以賞善罰惡，不可偏廢。若有罪不誅，縱惡不除，是有春夏而無秋冬，有雨露而無雪霜，天地之造化滯矣。且古人云：‘放者，小人之幸，君子之不幸。’今看審録揭帖，各囚所犯皆情罪深重，有以子殺父母者，有殺非死罪二三人者，有强盗行劫殺人得財者，其他違條犯禁，坑人性命，破人家產者，又不可勝數。若以犯罪之人爲可憐憫，則被其殺害、遭其毒虐者，又獨何辜而不爲償抵之乎？”上曰：“朕昨看法司所進揭帖，情甚可惡，法宜誅之。但聖母崇奉佛教，慈悲不殺，故不忍動刑耳。”居正對言：“佛氏雖以慈悲爲教，然其徒常言，善惡皆有果報，爲惡之人悉墮地獄，有刀山、劍樹、確舂、炮烙等刑，比之王法，萬分慘刻，安在其爲慈悲不殺乎？”上乃大笑。居正因奏：“祖宗舊制，常以每歲秋盡冬初，順時令誅有罪，獄中亦無久繫罪囚。遠者無論，即如嘉婧初年，每歲法司奏應決死囚不過七八十人，蓋囚有決不侍時者，審鞫無枉，即時處决，唯犯該秋後處決者乃繫獄待決。至霜降後，詔廷臣於午門外再加審鞫，有冤枉者即與辦理，情可矜疑者減死充軍，有詞不服者調司再問，三等之中，十已免六七矣，其情真罪當者，不復繫獄，即押赴市曹行刑，間有臨決之時，批手留命者，不過一二人。故當時獄中繫囚甚少。至嘉靖中年後，世宗奉玄，又好祥瑞，每遇國家有吉祥事，即停止行刑，其犯決不待時者，一概監至秋後，故今每歲審録重囚至四百餘人，蓋積歲免刑之故也。彼之所犯，萬無生理，淹禁牢獄，徒費關防，縱釋有罪，無以懲恶，甚非事體。臣竊以爲宜如祖宗舊制，每歲照常一行，若恐滥及無辜，則唯宜申飭法司，當鞫問之時，用心詳審，毋致寃抑。若既經三審五奏，審録無冤，則又不宜徒事姑息，而至於失刑也。”上深以爲然，還宫即以居正言奏之，聖母黽勉俯從。次日，居正等復题：“看得刑科三覆奏本已上。舊例該臣將奏中各犯情罪最重、應該處決者，看擬開進，請自聖裁。臣等查得，先朝每年處決罪囚，有多至六七十人者，有三四十人者。昨面奉聖諭，欲從宽宥。臣等仰體聖母與皇上好生大德，謹將情真應決人犯三百十名口内，看得常安等二十八名口，情罪尤重，相應處决，量行除惡大典，以應春生秋殺之義。其餘皆可暫免行刑，仍令法司牢固監候。臣等謹開具重犯姓名，並擬旨上請聖斷施行。”上納其言，即降旨決三十餘人。
○十七日戊午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上從容與輔臣語及建文皇帝事，因問曰：“聞建文當時逃免，果否？”輔臣張居正對言：“國史不載此事。但先朝故老相傳，言建文當靖難師入城，即削髮被緇，從間道走出，後雲遊四方，人無知者。至正統間，忽於雲南郵壁上題詩一首，有“流落江湖四十秋”之句。有一御史覺其有異，召而問之，老僧坐地不跪，曰：‘吾欲歸骨故國。’乃諗知爲建文也。御史以聞，遂驛召來京，入宫驗之良是。是時年已七八十矣，後莫知其所終。”上因命居正誦其詩之全章，慨然興嘆，又命書寫進覽。居正退而録其詩以進，因具奏言：“此亡國之事，失位之辭，但可以爲戒而已，不足觀也。臣謹恭録聖祖《皇陵碑》及《御制文集》進覽，以見我聖祖創業之艱難，聖謨之弘遠，伏望皇上覽而仰法焉。”次日，上於文華殿又諭云：“先生所進《皇陵碑》，朕覽之數過，不勝感痛。”居正因奏言：“自古聖人受命艱辛苦楚，未有如我聖祖者也。當其困伏草澤，流離轉徙，至無以餬其口。仁祖及淳皇后去世，皆不能具棺斂，藁葬而已，其困阨一至於此。昔孟子言：‘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，勞其筋骨，餓其體膚，行拂亂其所爲，以動心忍性，增益其所不能。’蓋元之末季，中原無主，下民涂炭，天將命我聖祖拯溺亨屯，故先使其備嘗艱苦，正孟子所謂‘動心忍性，增增益其所不能’者也。故我聖祖自淮右起義，即以伐暴救民爲心。既登大寶，身猶衣澣灌之衣。所得元人水晶宫漏，立命碎之。有以陳友諒所用鏤金牀進者，即投之於火。孝慈皇后嘗為將士補縫衣鞋。閭閻疾苦，小民情狀，靡不周知。在位三十餘年，克勤克儉，猶如一日。及將仙逝之年，猶下令勸課農桑。各處里老、糧长有以事至京者，皆親召見賜食，問以民間疾苦。事事念念，惟在於安民，未嘗有一毫受享逸豫之意。深仁厚澤，結於民心者固矣。故今二百餘年，海内晏然，泰山鞏固。又薦生我皇上聰明神志、不世出之主，以衍億萬年無疆之祚，殆非偶然者。臣竊以爲，我聖祖以天之心爲心，故能創造洪業，傳之皇上。在皇上今以聖祖之心爲心，乃能永保洪業，傳之無窮。”上曰：“朕不敢不勉行法祖，然凡事尚賴先生輔導。”
○二十二日癸亥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上諭輔臣：“今宮中宮女、内官，俱令讀書，别無所事。”輔臣張居正對言：“讀書最是好事，人能通古今、知義理，則自然不越於規矩。但此中須有激勵之訪。其平日肯讀書、學好者，遇有差遣，或各衙門有管事缺，即拔而用之，則人知奮勵，他日人才亦自此出矣。”上曰：“然。”
十一月
○十三日癸未，上御皇極門，百官以遼東大捷，致詞稱賀。是日，上手札諭輔臣：“遼東大捷非常，皆卿等運筹之功，例宜陞蔭。還擬敕來行。”……次日得旨：“卿等所奏，詞意懇切，准辭免。各賜銀一百兩、綵段四表、大紅紵絲蟒衣一襲，稍示眷酬。”上復遣文書房官劉東至輔臣張居正第，頒手敕曰：“朕以幼冲嗣位，賴先生匡弼啟沃，四方治安，九邊寧靖，我祖宗列聖亦鑒知先生之功，就加顯爵，不爲過。乃屢辭恩命，惟一誠輔國，自古忠臣如先生者罕。朕今知先生實心，不復强，特賜坐蟒衣一襲、銀錢五十兩，以示優眷，用成先生美德，其欽承之。故敕。”
十二月
○十二日壬子，上御文蕐講讀。輔臣張居正等進職官書屏十五，合疏曰：“竊以安民之要，在於知人；辨論官材，必考其素。顧人主尊居九重，坐運四海，於臣下之姓名、貫址尚不能知，又安能一一别其能否、而黜陟之乎？朝著之間，百司庶府尚不能識，又安能旁燭於四方郡國之遠乎？考之前史，唐太宗以天下刺史姓名，書於御座屏風，坐卧觀覽；唐宣宗知涇陽令李行言之賢，書其名於殿柱，不次擢用；我成祖文皇帝嘗書中外官姓名於武英殿南廊；仁宗昭皇帝亦命吏部尚書窦義[按，應為蹇義]、兵部尚書李慶，具各都司、布政、按察司官履歷，揭於奉天門西序。良以輿圖遼廓，官府分維，身既難以徧歷，故託之標記，以廣其明。知既難以周知，故操其要約而運諸掌。君，心也，臣，股肱、耳目也。人之一心，雖赖股肱、耳目以爲之視聽持行，而心之精神，亦必常流通於股肱、耳目之間，然後衆體有所管攝，而各效其用，此明君所以總條贯而御人羣之要道也。仰惟皇上天挺睿明，勵精圖治。今春朝覲考察，親獎廉能，頃者吏部奏除，躬臨銓選，其加意於吏治人才如此。顧今天下疆理尚未悉知，諸司職務尚未盡熟，雖欲審别，其道無由。臣等思所以推廣德意、開發聖聰者，謹屬吏部尚書張瀚、兵部尚書譚綸，備查兩京及在外文武職官、府部而下、知府以上各姓名、籍貫及出身、資格，造爲御屏一坐，中三扇繪天下疆域之圖，左六扇列文官職名，右六扇列武官職名，各爲浮帖，以便更换。每十日，該部將陞遷調改各官開送内閣，臣等令中書官寫换一徧。其屏即張設於文華殿後皇上講讀、進字之所，以便朝夕省覽。如某衙門缺某官，該部推舉某人，即知其人原係某官，今果堪此任否，某地方有事，即知某人見任此地，今能辦此事否。臣等日侍左右，皇上即可親賜詢問，細加商確，臣等若有所知，亦得面盡其愚，以俟聖斷。一指顧間，而四方道里險易、百司職務繁簡、一時官員賢否，舉莫逃於聖鑒之下。不惟提網挈要，便於觀覽，且使居官守職者，皆知姓名常在朝廷左右，所行之事皆得達於宸聰，其賢者將兢兢焉争自淬勵，以求見知於上，不才者亦將凛凛焉畏上之知，而不敢為非。皇上獨運神智，坐以照之，垂拱而天下治矣。”次日，得旨：“覽卿等奏進職官書屏，欲朕周覽輿圖，審察衆職，誠知人安民之要務，具見匡弼之忠，朕心深用嘉悦。圍屏着進收，設於文華後殿，以便朝夕省覽。該衙門知道。”次日，講讀畢，上躬覽一周。居正因奏曰：“天下幅員廣闊，山川地里形勝，皇上一舉目之間，可以坐照而運之掌。但今所賴以分憂宣力者，全在大小臣工。各舉其職，保國安民，則皇上端拱穆清而天下自理。但望聖明於用人名實之間，時加之意而已。”上曰：“先生費心。朕知道了。”
○十七日丁巳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先是，錦衣衛捕得妖犯王志學等男婦十名口，下法司，鞫讞傳造妖書妖言，傳用惑衆律，當秋後處决，法司以其情罪深重，難依常律，請決不待時，上以示輔臣張居正等。居正等奏：“凡律稱造妖書，謂圖讖之類，妄推世運興衰以惑人者也，造妖言，謂妄稱某處當有刀兵，人民當有災厄之類，以惑人者也。今乃敢於聖明之世，輦轂之下，無端偽造寶印堪合，僭稱大號，封拜官爵，雖其情止於惑騙，而其事則同於反逆，蓋不止於妖書妖言而已。若依秋後常律，委屬宽縱。况各犯既有妖術，亦不宜久處監禁。但詳各犯，本謀造逆者，王志學也，受其偽號官爵相與搆煽爲非者，蔣宗智、陳鳳、劉腾、梅氏也，此五名口，宜速正典刑，如法司言。其餘若趙俊等，皆被其誑惑，相從於亂者，宜照常牢固監候，庶於情法爲當。”上從之。
閏十二月
○十七日丁亥，上御文華殿講讀畢，上召輔臣張居正於暖閣前，親灑宸翰，大書“弼予一人，永保天命”八字以賜。次日侍講讀，居正因奏：“皇上數年以來，留心翰墨，昨仰睹賜臣大書，筆力遒勁，體格莊嚴，雖前代人主善書者，無以復逾矣。但臣愚見，竊以爲帝王之學，當務其大。自堯舜以來，至於唐宋，所稱英賢之主，皆以其修德行政、治世安民，不聞其有技藝之巧也。惟漢成帝知音律，能吹簫度曲；六朝梁元帝、陳后主、隋煬帝、宋徽宗、寧宗，皆能文章、善畫，然皆無救於亂亡。可見君德之大，不在於技藝之間也。今皇上聖聰日開，正宜及時講求治理，留心政務，以自古聖帝明主爲治。若寫字事，不過假此以收放心而已，雖殫精費神，直逼鍾王，亦有何益？”上曰：“先生説的是。朕知道了。”
○二十日庚寅，上御文華殿講讀。是日，上從容問輔臣張居正等：“元夕鰲山烟火，祖制乎？”對曰：“非也。始成化間，以奉母后。然當時諫者不獨言官，即如翰林亦有三四人上疏者。嘉靖中，嘗間舉，亦以奉神，非爲游觀。隆慶以來，乃歲供元夕之娱，靡費無益。是在新政所當節省。”上曰：“然。夫鰲山者，聚燈爲棚耳。第懸燈殿上，亦自足觀，安用此？”太監馮保從旁言：“他日治平久，或可間一舉，以彰盛事。”上曰：“朕觀一度，即與千百觀同。”居正曰：“明歲雖禫，繼此上大婚、潞王出閣、諸公主釐降，大事尚多，每事率费數十萬金。今天下民力殫詘，數括逋負，有司計無所出，僅得數十銖亦輸京師，其窘可知。及今無事時，加意撙節，稍稍蓄以待用。不然，臣恐濬民脂膏不給也。”上曰：“朕極知民窮，如先生言。”居正曰：“即如聖節、元旦，舊例赏賜各十餘萬，無名之费太多。其他縱不得已，亦當量省。”上悉嘉納。明年元夕，罷鰲山烟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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