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itoyenne Juliette

“还活着的人就跟着前进吧。”

【贺文】记一次美好的热带小岛之旅

(给望舒老师 @Seres_Corvus 的生日贺文)

       人们通常会以为,热带小岛是被阳光与海水亲吻着的乐土,为殖民者们提供蔗糖、烈酒以及带着海风咸腥气味的无数传说,但对于选择在国外旅行与游学深造的两位年轻先生来说,并不尽然。

       今天的天气很迷人,灿金色的阳光懒洋洋地停留在杰斐逊和达布尼卡尔的头发上,让他们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会受风暴袭击的岛屿。湛蓝的加勒比海卧在西印度的碧空下,正提起她的裙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动着岸线,像舞会上活泼动人的南方美人们,像雷利酒店宴会厅里受人瞩目的比琳达。

       他们中的一位愁怨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两人继续往前走着,经过繁忙的街道与推推搡搡的人群。奴隶们正在被编号、检查与看管,这些可怜人悲哀又空洞的注视让杰斐逊不忍加快步伐。达布尼卡尔把手搁在他的肩头,安抚地拍了拍他。他停下脚步,渴望向前迈进,却束手无策、无能为力,只得摇摇头,准备继续他们美好的环岛游历。怒骂声、哀叹与喘息是一片远比加勒比海广与深的海洋,杂乱的声音淹没他、挽留他,然而——

      “开始登记-——都安静点,所有人都安静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在这片人声的深海中,清脆的孩子的声音简直是突兀涌出的浪尖,狠狠地拍打在杰斐逊敏感的心上。他还以为奴隶贩子们都是攥着金钱与皮鞭的中年白人男子,他们对弗吉尼亚的每一处庄园投以探究的眼神。可是,一个孩子,这是他始料未及的。不顾朋友的阻拦,杰斐逊推开挡在身前的重重人墙,想要看看这个被血腥的钱财攫住的小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然后,他看见了一个令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男孩。

       这个不幸的少年身材瘦小,被不合身的衬衫包裹着,明显被浆洗过多次的衣领拢在脖子周围,像一条锁链的一环而非衣饰。那双蓝里透了点紫的眼睛里满是厌倦与不疲惫——杰斐逊总觉得那里面盛满狂热才更相衬。这个男孩把纸在酒桶上铺平(他似乎要费不小的力气才能够到那些更高的酒桶),开始了他的“登记”,他有时讲英语,有时也会夹杂点法语,但大多时候他都坚持讲英语。

       “他们在剥削一个这样小的孩子。”杰斐逊回过头,对友人说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吃过午饭,他们又在街上碰见了那个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对方坐在一处台阶上,孤零零的,看上去弱小而无助。

       杰斐逊想,他肯定吃不饱饭。

       于是事情就这么发生了,两位来自美洲殖民地的先生坐在一块儿,盯着瘦小的男孩,男孩盯着食物,很久才抬起眼:“谢谢,但我有工作,能喂饱自己。我不是四处游荡的乞儿,不接受施舍,”

       达布尼卡尔叹了口气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不知出于何种原因,不知用了什么手段,总而言之,托马斯·杰斐逊先生把这个“有工作”的孩子从雇主那儿夺了过来,为期半天(“我们总会需要一个本地向导的。”杰斐逊解释道)。男孩——他自称亚历山大,并认为他的新雇主没有必要知道他的姓氏,这让杰斐逊的内心挺受伤的——走在前面,影子被午后的太阳由短拉长。亚历山大让他们饱览了岛上的热带风光,还带他们去欣赏了一些岛上最漂亮的房子(虽然它们并没有美到让热爱建筑艺术的杰斐逊为之失魂落魄)。最后,杰斐逊状若无意地提议道:

      “先生,我能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吗?”

       男孩皱了皱眉。达布尼卡尔认为如果不是雇员职责在身,这个年轻人绝对会冷漠地拒绝并转身离开。但是亚历山大还是答应了,尽管不情不愿,尽管眉头紧锁。

       亚历山大是贸易公司的雇员,他们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去学校或是教堂接受庇护,这个小岛本身就能为他们提供一切的答案。在旅行的交谈中,亚历山大带着半真半假的傲慢告诉他们自己出身名门,血统甚至比某些自矜身份的古老高贵,这个男孩像被压抑着的烈火,随时有可能骤然燃烧,就像他自己说的,他需要一场战争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晚风吹拂着树叶,亚历山大站在树下,显得格外消瘦和单薄,他不冷不热地向两人告别。杰斐逊提议他们可以再相处一天,他可以选择继续带着他们游览这个并不大的岛。亚历山大保持着下午在朗姆酒桶与黑奴中穿行的冷淡表情:“请允许我拒绝这个选择。”

       感到饱受冷遇的杰斐逊先生,又一次受到了命运无情的伤害。如果不是顾及到身份形象以及一些其他的问题,他肯定会当场写下一篇饱含痛苦的文章来纪念这次小岛之行,关键词包括剥削、压榨、被鞭笞的奴隶与被强迫劳动的孩子——后者还总是用一种不耐烦的眼神注视着他,都给他的心灵刻上了一道新的伤痕。不过,在他看来,这个被剥削压榨的少年确实是个聪颖非凡的人物,前提是,不走上某些危险的邪路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夜幕降临,他看着亚历山大的身影在远处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对方到最后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姓氏。

 

 


       亚历山大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全名,拒绝了他提供的选择,这个年轻人永远不会选择他。





       然后他从梦中醒来。

       杰斐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梦里有那个克里奥尔杂种生活的西印度小岛,有他亲爱的朋友,还有年少的亚历山大·汉密尔顿与奴隶贸易。他低下头,看了一眼自己尚未完成的信件,他居然在给女儿写信时睡着了。他想了想,还是提起笔,在那句“不可改变的、最亲切的爱,再见”下面补了一句:

       “附注:汉密尔顿正在使用他的最大的影响使我当选而不让伯尔上校当选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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